“我得回城里去了，你是要跟小白玩还是要回家？”他们站在离门口较远的地方。
“回城里？你不是明天要去学校吗？”
“我是怕我爸不高兴才暂时答应他的，如果贫穷到这个地步我还能心安理得地上学，那我也太沉稳了，可是这点我认输，我没有那么坚强！”
“小艳，我知道你是为这个家好，可是只要你好好读书，将来就能更好地照顾你的家人。”
“几年？六七年呀，你看我家这样的情况，我能坚持吗，如果我能坚持，那也是煎熬。我现在完全明白当初我姐为什么流着不舍的泪也要去打工，因为各方面的压力她承受不起呀！原本我以为这次我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可一到这个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我一直以为我很坚强，可是现在我发现自己好懦弱，张锴，我知道你的前途无量，你要珍惜上天赐与你的恩泽，努力走好现在的每一步。至于我，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永远把我当成你的好朋友。”
“你别说了，不读就不读嘛，什么永远的好朋友，你知道我们不只是好朋友的，而且永远不是！”张锴生气地说完跑了。
“小白，现在家里只有你了，你除了帮妈干活外，还要好好读书知道吗？”
“嗯。”
“妈回来，你叫她别去找我，找我也不会回来的，告诉她，我喜欢打工，我不想上学。”
“嗯。”
“我走了！”
“嗯。”小白始终一言不发地点着头，一脸的无奈和委屈。
看到弟弟可怜的样子，小艳鼻子酸酸的，眼里禽着泪花走了。她边走边想：“我是不是真的很懦弱，我这样的选择是不是错的，可是让我看着母亲一个人操持所有，头发一天比一天白，我做得到吗？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何况大学那只是一个梦，像我们这样贫穷的人只会被别人打压的人怎么上得了那遥不可及的大学？曾经因为谈恋爱，学习一直下滑着，可是不谈恋爱就能上大学吗？心中的大石头始终打压着我向高处飞的翅膀，越飞越累，直到我的翅膀坚持不住一点一点地折断掉！”
“现在的大学生到处都是，我们在福建亲眼看见大学生戴着眼镜担着粪，还有给人家当保姆的。像你们这样的家庭，我觉得这书没必要读。”舅舅多年前的话语一次次地又响在耳边，字字说到她的心里。
第二天，父亲让母亲去找小艳来上学，母亲说：“这孩子性子倔，她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你不是不知道，这点遗传的你。”
张锴这几天有点心神不宁的，初三分出了一个尖子班，如果小艳在的话一定跟他在同一个班，他们就可以时时见到对方了，可是现在做早操时他经常看的那一个位置上已经变成了别人，吃饭时他们也不再有那样开心滑稽的动作，小艳的一幕幕老是呈现在他脑海里，当回过神来时他又叮嘱自己，把心放在学习上，这是所有人对他的期望，更是小艳的叮嘱。可是不管他如何挣扎，他还是特别想小艳，常常拿着那个装满星星的瓶子唉声叹气，也常常抱着瓶子进入梦里。在梦里，小艳开心地跟他嘻笑打闹，那笑声灿烂清脆，那笑脸可爱纯美；在梦里，他们互相夹菜给对方，隔着一张餐桌眼语；在梦里，他们牵着手互相提问：牛顿的第一定律是怎么说的？babysit翻译成汉语是什么意思；在梦里，他们互相拥抱着，无比幸福……
星期天他又来到城里找到小艳，小艳正在看书，像以前一样看些文学方面的书。小艳问他有什么书借她看看，她的那些书都看了一遍又一遍了，找不到看的了。张锴说他家的书可多了，他都没时间看，下次给小艳带几本来。“你一天要干那么多活，有时间看书吗？”张锴问。
“有时候所有的事做完了就可以休息一下，或者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也可以看一下。”
“你为什么要看这么多书，而不是看电视什么的？”
“看书可以从里面学到很多东西，有时甚至就是让心灵得到洗礼，当你看完一本好书后，你会从中领悟些道理，有时候会感觉自己就是其中的一个角色，从而思想境界得到升华，有时看书多了你甚至会发现自己跟从前的自己不一样了，想法不一样了，对待事物的态度也不一样了，就是一个全新的人。”
“听你说的看书有这么多好处，我都有点着急去看了。”
“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要学好老师所教的知识，至于其它的书等你读完书再看也不迟啊。”
“嗯，我知道了，你今天要不要回家？”
“嗯，已经两个星期没回家了，是有点想回去看看。”
“那我们一起回去吧。”“好。”
他们一起回到家，父亲说村里四婶家在办喜酒，母亲帮忙去了。端了一碗水给父亲后，他们便去四婶家找小白，刚进门就看到有几个女人在跟母亲说话，注意一听她们都在讽刺母亲，看到小艳他们来了，一个高个子男人说：“你们都刹住点吧，人家女儿来了。”小艳狠狠地看了那几个女人一眼，便问母亲小白在哪里。找到小白后她把买回来的香蕉分给大家吃，这时她的心里还在想着刚刚那几个讽刺母亲的女人，她在心里想：“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得到相应的回报。”
“小艳，你怎么了，是不是为刚才的事不高兴？”
“你也看到了，他们都好欺负人，你会不会觉得跟我在一起很没面子？”
“怎么会，我跟你一样讨厌那些人。”
“虎落平川被犬欺，何况我妈也不是虎，自然被她们踩在脚底下。”
“二姐，你是虎啊，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把那些人全部吃掉。”小白调皮道，把不开心的大家都逗笑了。
“小艳，是爸爸对不起你，害你读不成书。”父亲说。
“爸，不怪你，我听说你最近老爱发脾气，你是不甘心自己成了残疾人吧？爸爸，有时候一个人会变成什么样，都是命中注定的，命是这样，只能面对，我们都只能面对现实，还要保持乐观的态度去面对现实。那天我看了一本书，一个失去双手的人，每天用脚做家务，用脚写字，用脚给自己喂饭，还用脚学开车。只要坚强一点，一切事情都会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好得多。有句话不是说困难像弹簧吗，你强它就弱，你弱它就强。一个人，只要心中充满希望，他的生命就会绽放着五彩的光芒。”
“嗯。”父亲点着头，表示明白小艳的意思。小锴和小白也在旁边听着，他们仿佛不是在听一个十几岁的人说话，而是在听一个长者讲道理、听一个智者在说人生。
小艳又要回去上班了，小锴送她去上车，走到村口处，一群七八岁的小孩子在那里玩，看到小艳时，一个胖胖的小男孩大声念道：“王家从前有天才，不读书后变蠢才！王家从前有天才，不读书后变蠢才！”小艳止步看着那个小胖子，他是王二叔家的小儿子，王二叔平时就很会编笑话，想必这也是他无聊时讲进了儿子耳朵里，现在又传进了小艳耳里。小艳弯下腰说：“小胖子,我问你，你爸爸叫什么名字？”“王光贤！”
“怎么写呢？”“老师没教过！”
“可我会写，老师也没教过我你爸的名字怎么写呀，我是蠢才，还是你是蠢才？”小艳笑着问。
“我还小嘛，你这么大了。”
“可是你觉得我像蠢才吗？”小胖子摇摇头，把张锴都逗笑了，他原本以为小艳会很生气甚至是骂小孩一顿，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他高兴着去小店买了两瓶水，没想到一元一瓶的水，王大娘竟收两元一瓶。“这水不是一元吗，两瓶怎么收四元钱？”小锴问。
“王小艳以前欠的，收四元都是少的。”小艳闻声走了过来问：“大娘，我什么时候欠你的钱了？”
“你不记得了，以前每次你来买东西，我都会多给你一些。”
“你这水我们不要了！”小艳把张锴手中的水抢过去放回窗台上，扭头就走。
“小艳！”张锴几步跟上说：“生气了？”
“换成是你，你生不生气？以前有时候她是会多给我那么一点东西，可我不想要，她硬要塞，现在这样落井下石算什么！”
“小艳，其实我觉得现在这样并非是件坏事，至少你认清了这些人的真面目。”
“我早就认清了，可是你还很天真。”
“其实我跟你相处这些年，也不是那么天真了。”
“是吗？”小艳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是的，以前我看到大家对你都很好，你家变得很困难时那些人对你家态度又那么恶劣，我就觉得人心真的叵测，是我的话也会很恨他们。”
【待续】